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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接下来发生的事情,既迅速又顺理成章。凡人军队用炮轰、用枪刺、用盾橹推挤,把残军整排整排撞进壕沟,让这群戎狄你压我我压你地扑腾到死。胡人、妖邪、巨兽,无数尸体很快便把沟壑填满,灰绿污水溢出沟沿到处横流,就连位置不算靠前的赵栋成,都被泡湿了行缠下沿。

    那股呛人臭气,能让人后悔爹娘给了鼻子。游在水里的孑孓、田鳖、寄生蛆外加铁线虫,更是给凡人士卒带来了直接威胁。不过,组成这么大一个军阵的,可不是爱哭鼻子的小娘们,上万名热血上头的军汉,哪能被这点小事耽误脚步。

    有几支比较犯浑的队伍,直接点起火把照腿上燎。赵栋成没有选择这种激进手段,而是和绝大部分战友一样,拿出了为此刻准备的杀虫包。那里头装着火药、艾叶渣滓以及生石灰,往湿漉漉的裤子上一洒,别说是虫豸,运气不好油皮都能烧掉一层……

    石灰接触水面,顿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响声。随之产生的刺鼻白雾,立刻盖过了污水的恶臭味道。没几个人为此抱怨,哪怕被药粉烧得手脚起泡,兵卒们急速麻利快地办完事情,然后跟着越来越响的战鼓,争先恐后地冲过壕沟。

    戎狄与妖邪的死尸,把上百丈的壕沟完全填满。赵栋成和弟兄们压根不用重新排队,以战斗队形就能直接通过。前方没有阻碍,因为友军早就用炮轰、绳拽、圆木冲撞等法子,把敌军营墙大段推倒在地;殿下的登陆部队更是性急,直接在望楼底部泼油点火,将这些显眼的戎狄工事,连上面的弓手一起烧成火炬。

    火苗就像红色的舌头,贪婪地舔舐着木制梁柱。浓密黑烟迫不及待地冲向云霄,远远望去仿佛擎天巨柱。木料、骨料、皮子一边剧烈燃烧,一边咳嗽似地喷出大量火星,这些或金或红或粉的小点,宛如流萤一般欢快起舞,将光与热量随风洒向远方。

    赵栋成被烤的全身冒汗。他喝光最后一点饮水,与弟兄们一同冲进戎狄营盘。胡人做事果然毛糙,虽然他们遵循了畜生外围养、人在内圈住的基本原则,但各种建筑却乱糟糟地全无章法,东一坨西一堆,到处都是肮脏不堪的穹庐,至于用途各异的深沟大坑,更是走两步就能碰见,想躲都躲不掉。

    凡人军队的营寨,从高处看去简直就是棋盘,道路沟渠各种横平竖直,走起来要多方便有多方便。但戎狄憋出的这个东西,简直就是坑人的迷宫,帐篷、马厩、祭祀坑、奴隶围栏,各种建筑你挨我我挨你地挤在一起,藏多少人都没问题。换句话说,只要进了戎狄营盘,任何地方都可能嗷嗷叫着杀出伏兵。

    而戎狄确实也是这么做的。虽然他们已被重创,而且还得分兵抵御北面的登陆部队,但这帮鸟人就是不肯收缩防线,非要同台军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争到底。失去主人的变异坐骑、正在养伤的伤兵、转化一半的人魈、未经任何改造的年青猛犸……各种怪物呐喊着、咆哮着,就算没手没脚只能爬行,也要张嘴咬向最近的敌人。

    这种抵抗既绝望又顽强,不过确实拖慢了台军脚步。没有任何军幢还能快速推进,骑兵也好步兵也罢,全都被迫陷入了血腥肉搏。到处都在战斗,到处都在燃烧,战旗烟雾当中随时可能冒出人影,不知是友是敌地吓人一跳。

    乱糟糟的战场,再加上阻碍视线的各种帐篷,让赵栋成的视野受到很大局限。他虽能瞧见殿下的三辰大幡,但却不清楚登陆部队的具体进展,至于指挥二梯队的尧雄尧都督,更是早就滑出了眼角余光,模模糊糊连帅旗都看不清楚。实际上,他现在能大体弄明白的,也就只有四步幢的情况而已。

    他发现,一队、三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纵火,只要看到戎狄帐篷,立刻就会往上面浇桐油扔火把,不管有没有人先点着再说;辎重队与三个炮什总算赶了过来,但他们立刻就被甘寅直接接手。四步幢幢主打算集中炮兵火力玩把大的,他把三门弗朗机沿着巨兽饲料沟一字放列,每门炮都是把身管高高扬起,换上实心弹轰击北面的大型穹庐。

    二队的位置最为靠前,面对的情况,在四步幢里也最复杂。为了掩护炮兵,他们先是连跨三个祭祀坑,把里面爬出来的行尸、跳尸清理干净,接着又在开阔的肢解场停下脚步,在这片板结僵硬的黑色土壤上面,与四面杀来的戎狄战成一团。

    这批敌人数目众多,但却根本不成队形,基本就是三五成群地闷头跑出烟雾,然后被钢铁利刃迅速放倒。赵栋成没费力气就干掉了一堆,但却郁闷地发现,倒地的胡人完全没有青壮,要么是比虾米还驼背的老头、要么是跟兄弟一样腥膻的中老年Funv,排在最后的,居然还有瘦骨嶙峋、比大车轮高不了多少的半大小子。

    他很想就此发上一番感慨,问题是第二批戎狄已经杀了过来。和上次一样,又是一群孱弱的普通牧民,不仅武器简陋而且防御低劣,基本就是皮袍配上切肉短刀,面对长枪大斧最多撑上两回合,纯粹就是白给。然而,这帮疯货明知下场却又毫不畏惧,宁肯被凡人打得满身窟窿,也不肯投降或者逃跑。

    每一次,二队都能把戎狄轻易料理干净。但弟兄们还没来得及喘气,就会有新的靶子接踵而至。杀死他们非常轻松,奈何对方实在太多,不管杀多少也没尽头。为了更有效率地屠戮,赵栋成被迫改变了二队阵型,两个长枪什一左一右组成“人”字,原地化作防波长堤,鸟铳什除了一个伍的准头枪,其余全部上刺刀,负责掩护阵型侧后。水流冲击下的磐石,大概就是这么一副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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